酒家女不見了

聯合整形外科診所

林靜芸醫師

我是站在良家婦女這一邊，反對八大行業。但我偏偏有許多「酒家女」朋友。她們都是我的病人，久了就成了朋友。許多人視酒家女為「狐狸精」或「社會的人渣」，恐怕也未盡事實。

我一個「酒家女」朋友，在煙花酒巷打滾多年，是為了賺錢供弟弟讀醫學院。弟弟也不負期望，苦讀有成當了醫師。有一天酒家女接客遭感染致嚴重的骨盆腔發炎，送到弟弟服務的醫院急診。但弟弟打死也不承認有這姊姊，不肯下來探視。還有一位酒家女媽媽，喝酒喝到食道出血，她供應女兒上美國學校，一路讀到哈佛大學，媽媽省吃儉用，女兒愛買名牌，整天叫媽媽寄錢，自始自終不知道媽媽的職業為何。但也有聰明的酒家女，下海兩年就刻意讓自己懷孕，逼得膝下猶虛的富豪離婚娶她，成了貴婦。

酒家女雖有千百種，錢賺得容易但也去得快。不過她們世故練達，為人多豪爽但體諒人。且不少人靠著她們過日子。可看看風化區裡，各式賺女人錢的行業林立，從餐館、賓館到水果行、賣漂亮精品的委託行、作頭髮的美容院、墮胎治性病的婦產科及幫人變美的整形診所，甚至接送車行，全都雨露均霑跟著小姐們發財。

難怪酒店的老闆說，檯面上的經濟靠銀行體系在運作，檯面下的經濟靠八大行業在周轉，有錢的人藉著花錢消費照顧社會上有需要的人！

我以前總認為，酒家女最愛台灣、對台灣最有信心。不管是台灣退出聯合國、口蹄疫或是SARS，我的酒家女朋友們總說「安啦」!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，921大地震後，一名南投來的酒家女來找我作全身整形。我訝異問，南投不是大震災，還有生意好做嗎? 她說：「不會啦，還是會變好的，只要有男人，過一陣子生意就會回來。」原來她是趁淡季時來投資自己，對未來依然充滿希望。

但酒家女們的樂天，最近有了變化。愈來愈多的大陸妹、越南和俄羅斯女人搶市場，便宜又低調，本地女人只有幼齒才能出頭。有名72年次的紅牌酒家女，如今被客人嫌老說「應再年輕十歲」。她的大恩客是某電子富豪的朋友，但自從電子富豪被拍到在香港陪名女人血拚後，她的恩客也跟著消失了。

酒店裡，放眼望去，酒家女比酒客多。大班經理要大家多打電話催客，結果打完電話「客人不是在大陸就是在跑路」。好不容易上門的客人，喝酒像沾醬油，場子都吵不熱。帶出場更少，偶而被「框」出去開房間，卻是省錢搞二次才肯出來的「奧客」。

最近大陸最大的酒店開張，號稱旗下有一兩千名小姐，說酒客大半是台商。酒家女在台灣賺不到錢，只好擺地攤開早餐店，堅持作這行的，只能「移民」。上周有個酒家女來找我作隆乳修疤整形，說是要轉移陣地到加拿大。她說，因為台灣沒錢賺了。她指著我說，「只剩你們這些不看電視的書呆子才會留在台灣！」。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，我診間裡的酒家女為何都不見了。